我從宜春趕到長沙，已經是上午十點了。車子剛開進天馬小區，就收到好幾條短信。

班長劉八穩通知要開班會，“你課可以不上，班會也可以不參加，但是班費不得不繳。”

喜招弟要我去勸勸神小熊，要他減肥。

歐麗莎說找我有事兼想我了。我覺得這女生有點搞笑，昨天還在一起啊。我回覆她說：“不要這樣，幹脆我們同居吧。”

歐麗莎說：“才不，你盡占便宜。”

我說：“那樣就可以形影不離了啊。”

歐麗莎說：“好吧，這個方案可以研究研究一下。”

我的心噔地一跳，今天人品不錯嘛。我說：“檢驗愛情的唯一標準就是同居。這是劇情發展的需要，怎麽研究都是這麽個命運。省了不省心。”

歐麗莎說：“不跟你鬧了，我在上課呢。”

同居是符合我的利益的，我怎麽會放棄這個機會。我趁熱打鐵：“反正快期末了，課也沒有了。窩在公寓裏不覺得憋屈無聊嗎？”

歐麗莎說：“說！你只會說，你倒做些什麽。”

我說：“我有很多事要做啊，寫文章，覆習，還要回家一趟。”

歐麗莎說：“不感興趣。”

我說：“是不是我為你做一件事，你就答應和我住？”

歐麗莎說：“說說看。”

我說：“我幫你在天馬公寓裏面弄個無人看守售水攤，怎麽樣？”

歐麗莎說：“我去，上當了！”

我說：“哈哈，再去聯系一下天馬孤兒院，賺到的錢捐給他們。”

歐麗莎說：“中毒了，為什麽我偏偏喜歡那些孤兒呢，為什麽我偏偏跟天馬孤兒院很熟很熟呢？”

我說：“就是嘛，這個計劃怎麽樣？”

歐麗莎說：“我要殺了夏露。她老帶我去天馬孤兒院做志願者！”

我說：“別扯，黑紙白字寫得很清楚。短信記錄在案。你賴不了帳。我今天休息一下，晚上回趟老家，明天就行動。大功告成之日，就是我們倆同居試婚的好日子！”

歐麗莎說：“滾！你昨天才回去過啊。”

我說：“這不弄了一腦門子官司、稀裏糊塗回來麽？我要回去再捋捋。”

歐麗莎說：“我弱弱地問一句啊，你爸媽會不會喜歡我呀？呃——我多嘴了。祝你好夢！”

我知道她會同意跟我同居的。這個想法讓我心潮澎湃。

我進屋沖沖澡，然後就躺床上了，看了一會兒蒼井空，不知不覺就睡著了。

正在做美夢，我仿佛聽見手機在響。迷迷糊糊地摸到手機，胡亂地一陣按，手機接通了。我說：“餵——”

歐麗莎打來電話，說要我下午陪她去申請無人小攤的場地。

沒有辦法，我只好又改變行程安排。先幫歐麗莎處理事情然後再回家。

歐麗莎今天穿了一件駝色長風衣，裏面是紅色針織高領衫，黑色短裙配黑色褲襪，腳上是一雙高筒靴子。這一身既顯身材又霸氣。

頭上紮只馬尾辮，迎面走來，神采奕奕。我看得有些癡了。

我這到底在幹嘛呢？為什麽這麽亂呢？夏露、喜招弟和歐麗莎，怎麽紮堆了呢？

我怎麽把事情搞得這麽覆雜了呢？這一切怎麽好像不受我控制了一樣。

我都沒有什麽時間來認認真真地梳理一下，我一直不停地在拆炸彈，無暇思考。

整個下午就耗在找人這件事上。申請場地，有很多的部門交叉管理，宿管部、物業、後勤處等等，我都頭暈了。

本來腦子有一堆事，這麽轉來轉去，我的腦子無法處理這麽大的信息量。幸好歐麗莎精力充沛，一鼓作氣勢如虎，不厭其煩地一個部門一個部門跑。

我最後就淪為司機。

到了傍晚才整個批下來。

我們吃了晚飯，我對歐麗莎說：“我要回家一趟。今晚再連夜趕回來，明天開始幫你做貨架。”

歐麗莎說：“這麽累啊，要不要我陪你？”

我說：“不用了。”

歐麗莎突然柔聲對我說：“無人小攤這個項目完成了我就兌現承諾。”

我笑笑說：“你再考慮考慮哦。”

歐麗莎說：“我都成年了。我自己的事我清楚啦。”

這讓我怎麽處理呢？我說：“那我直接出發了，今晚還要趕回來呢。”

歐麗莎說：“好啊，一路順風哦。”

我把車開到創意園的公廁那裏去小解。

思考完人生我從公廁裏面走出來，一擡頭就發現我的車後站著一個穿著藍色長棉衣的墨鏡女生。

天昏黑。但路燈通明。

她左看一眼右看一眼，發現我不在就掏出手機對我的車子一頓猛拍。

拍啊拍拍啊拍，老半天了姿勢不變，僵硬地一直在拍車尾，大概拍了幾十上百張。

這女生不正常。

我的腿本來就蹲麻痛了，又站了這麽久，真受不了。

我不能老這麽躲著。

那車是我的，那停車位是老天爺的。我估計把車開走她管不著吧。

我想了想，覺得沒問題，麻起膽子就走了過去。

那女生沒有反應，像個機器人還在哢嚓哢嚓地拍車尾。

我偷偷地瞄了一眼她的臉，一股殺氣撲面而來。

這股殺氣很熟悉，前幾天在武功山裏瞻仰那張趴在車窗上的那張臉時，也是這種感覺。蒼白僵硬。

墨鏡下肯定也是兩個黑洞，冰冷刺骨的獰笑在裏面回蕩。

我趕緊上了車，點火，我感覺後座有人，回頭一看，那兒卻空蕩蕩的。

只是後座電視屏幕不知道什麽時候打開了，一閃一閃。又瞄了一眼後視鏡。那女生還在那裏拍。

白手套更加白了，臉色更加綠了。

我推門下車，竄到車尾，指著她暴喝：“你是誰？”

她沒動。

我又罵：“你哪兒來的？”

她還是沒動，繼續拍。

我顫聲問：“你要幹什麽？拍什麽拍？”

她依然巋然不動。

大風卷起她的裙擺，但見她的雙腿仿佛就是木乃伊的腿，又黑又幹，套著黑絲襪。一股寒意直透腦門。我沖上車就跑。

反光鏡裏，她姿勢古怪地飛速上了一輛老雅閣，車尾的那桿綴著黑骷髏的綠旗透著鬼氣，攆得我圍著天馬小區繞了兩圈。

我氣喘籲籲地左沖右突仍甩不掉。我橫下一條心就打算上麓山南路，利用車流和車技來解決這個尾巴。

我在拐角處猛打方向盤，撞到一個垃圾桶，紅色西瓜撲滿擋風板，我來不及沖洗猛加油沖出天馬小區。

在阜埠河路一路狂飆，連闖三個紅綠燈後終於拐上了麓山南路。

這條路的車子多、樟樹多、學生多，紅綠燈也多。

如影隨形的那輛雅閣就隔我三四輛車遠，真的讓我淩亂了，挺老的款挺老的年紀，動力澎湃。

車內坐著一個面無表情的黑衣人，副駕上是那個十八九歲的藍衣女。

誰知道沒走幾步路，又有一排紅燈橫在前面。

這太詭譎了。我左看右看，這裏不是三叉路口，也不是十字路口，拐個彎就直通湖南大學的東方紅廣場。

路中間有棵樟樹，也要設計一道紅綠燈？我心想這工程師也夠人性化，可是很容易堵車。前面的車塞得盆滿缽滿。

經過一天的折騰，我極其疲憊，我終於體驗什麽叫生不如死、度秒如年。

前面的甲殼蟲亮著紅燈挪著碎步子。

2000年後我忍不住東張西望，希望尋求感官刺激脫困。我的左邊是幾排房子，依靠在岳麓山的山坡上，當街的是一排鋪面，賣水果、日用品和各種小吃。

正對著我的一個坡道慢慢地爬進一棟小樓。門上掛著一個畫了個咖啡杯的招牌，上面寫著兩行字，一行是“p.m.3:00”，另一行居然是“下午三點”。咖啡杯還冒著熱氣。香氣四溢。

我擡起手臂，看了看血黃鱔給我犁的那四個字，也是“下午三點”。雁蕩山的老和尚也念過“下午三點”。

我看了看四周。我的右邊是一堵高高的圍墻，裏面圈著一塊工地。一扇塵封鐵鎖的大門上掛著一個“嚴禁入內嚴禁停車”的警示牌。空曠的門口斜擺著一輛X6。霸氣側漏。

我果斷把方向盤一打，操車右拐，刺進門口，看了看，移了移車位，更靠近X6些。

剛下車，只見一輛榮威750也作勢拐進來停靠。

估計那司機也想把車扔在這裏走路回家明天再來提車算了。

突然樟樹飛速掉下來一團黑影，重重地砸在榮威的擋風玻璃上，啪地一聲四分五裂，血肉飛濺。居然是一只麻雀。

一只死麻雀。

榮威的司機估計也嚇了一跳，馬上踩住了剎車下車研判狀況。

我仔細一瞅，發現那司機也是一個臉色蒼白的男人。

他的那張臉嚇了我一跳。雙目圓睜，眼角拼命後拉，眼睛裏大部分是白的，瞳孔縮小，死死地盯著我。眉毛卻高高擡起，眉心扭著。上嘴唇往上扯，露出兇狠的雪白的牙齒。但是他的嘴角分明掛著微笑。他盯著我惡毒地獰笑。分明是跟他們一夥的。

我趕緊穿過馬路，沖上坡推開咖啡館的門。

這裏是一處溫暖典雅的家。

客廳裏擺著四個茶幾，幾把沙發椅，沙發上坐著兩對竊竊私語的學生情侶。墻上掛著一臺液晶電視，正以靜音模式播放一則慘烈的交通事故，標題是“武功山山四車連環撞，十死一傷”。

墻角掛著四盞幽幽的壁燈，淡藍色的光線配著藍色的音樂。我掏出手機拍下這家咖啡廳的內飾，存為壁。把墻上的壁燈作為主體。

我知道墻後面藏著四雙空洞的眼睛正盯著我。

但是這裏有人，它們就幹不了事，這裏很有安全感。

後面的兩個臥室，一個是面包工坊。

一個高挑優雅的少婦正在輕聲呵斥另一個女生：“一定要doublecheck！”另外一間臥室的門是關著的。

我選擇臥室門邊的那個沙發坐了下來，面對著大門，舒舒服服地攤開了四肢。天花板上掛著一串風鈴，飄飄蕩蕩，清脆的聲響被音樂吞噬了，但在腦海裏卻格外清晰。

眼睛盯著搖搖晃晃的風鈴，我終於體驗什麽叫點兒背心累。

幸好這間咖啡廳成了臨時避難所，舒服的沙發安全的氛圍，我總算體會到什麽叫著光陰如梭、度年如秒，200秒不到我就失去了意識。

漸漸地，白色的天花板突然騰起一團黑煙，翻滾倒騰，一會兒變成頭獅子，一會兒變成條惡龍，一會兒又變老鼠，最後變成一個骷髏，下巴骨頭一張一合，邊逼近我邊獰笑：“你終於回來了啊哈哈哈哈哈......”

我翻身坐起。對面坐著一個漂亮的女生。戴著美瞳，淡淡地笑著看著我。嘴角翹起兩條弧線，厚厚的紅唇分外性感。她的右手在玩弄脖子上的珍珠項鏈墜子。鴿蛋的一坨，不知道是個什麽造型。

我環視四周，一如既往，沒有異常。情侶還在竊竊私語，老板娘和女招待還在面包房裏。

我聽見老板娘又在說：“一定要記得doublecheck。”這句話和前面那一句根本就是同一句。

我一下子驚覺了，盯著對面的女生，心想這女生到底是拼桌的，還是另有所圖。我突然發現這個女生我見過很多次了。

那女生輕輕地說：“你來了啦。”然後揚起下巴指了指桌面，茶幾上不知什麽時候多了一杯熱氣騰騰的咖啡。

我端起來，用舌頭點了一下，溫度剛好就一口氣倒進喉嚨。我咽下去之後，盯著女生的巨胸鎮定地問：“你的假胸裂了沒有？”

這女生就是公交車上、桃子湖邊以及其他地方出現過多次的詭異女生！

那女生羞澀一笑，敲了一下我的手背，嘟起嘴角假裝生氣。

我把咖啡杯放下來，正想問她貌似知道我一定要來這家休閑小屋。

誰知道她突然起身離座。

她穿著一身吊帶白裙，款款走向鄰座。

只聽見她喊道：“老板娘，給果果來兩份蛋撻。我先招待這兩位同學。——久等了！”

面包房裏的少婦哎了一聲。

那個女招待端著兩份葡式蛋撻走了出來，蹲下身子放在我桌上。

真是逆天了，那女生怎麽知道我的乳名？見女招待正要起身離開，我禁不住擡手示意，說：“呃——！”

這聲呃的音量並不大，但是全房間的人都轉過頭來看著我，目光如炬。我一下子不知道如何是好。

女招待看著我，等我的下文。我說：“再來杯冰鎮燒仙草吧？”

女招待說：“什麽味？”

我見大家都轉身忙自己的事情了，就說：“原味。口渴。太熱了。”

我慢慢地填肚子。豎起耳朵收聽那女生跟那對情侶在說些什麽。

那女生說：“你們要算什麽？愛情、事業也就是就業或者考研還是健康？”

那情侶中的女孩問：“姐姐，你也是湖大的嗎？”女生說：“不是。我是湖南師大的。”

男孩問：“哦。大幾啊？這麽厲害。大家都知道你。”

女生說：“大四。生命科學學院的。”

我心想，還以為是何方神聖，原來是個算命的。

我松了一口氣，轉過頭來去看那女生。她正好盯著我，她的雙手已經在把玩一對卦，脖子上的項鏈墜子吊在胸前，竟然是一只綠色玉鷹。

她的目光犀利，點點頭，說：“是的。我們先從愛情開始吧。”

我的疑惑沒有解開，但是我已經釋然，一個所謂的生命科學家，還是個女的，成不了什麽事。我也懶得理她們的問算，閉目養神來檢討到底我身上哪件器件暴露了我的身份。

疲勞的身體並不適合靜思。即使有咖啡因提神，我仍然敵不過睡意。恍惚中，聽見那女生叫了我一聲。我翻身坐正。那女生果然又坐回我的對面。我回頭一看，房子只剩下我和她了。而她一直盯著我。

我心裏發毛。她說話了：“吃飽了不？”

我淩亂地點點頭又搖搖頭。她噗嗤一聲笑了出來，向我伸出手：“我叫歐陽欣，很高興見到你，陳雨果先生。”

歐陽欣！那個鬼的士的營運調度人！

我握了握她的手，還是忍不住問：“你怎麽知道我？——”

歐陽欣又笑了。我忍不住說：“你別樂。換成你，你也hold不住。”

歐陽欣笑著說：“吼吼，命運的安排嘛。老天爺的事咱們管不了。”

我說：“那我們管什麽？”

歐陽欣說：“管好現在，為未來做些鋪墊。”

我不懂。

歐陽欣說：“我給你看點東西。”說著從她的沙發上拿出一臺筆記本電腦，打開推到我的面前。

那是一個尚未開始的flash。左下角那個三角形播放icon一閃一閃，提示點擊它。正面卻是一個女生的頭像。那是一張堪稱完美的瓜子臉，青黛眉、大眼睛、挺直的鼻子。臉上還有幾點小小的雀斑。這好像歐麗莎，但是又像夏露，還像喜招弟。

歐陽欣不知何時站到了我身後，她伸出食指敲了一下回車，說：“你的命是歐麗莎的。”

我大吃一驚：“歐麗莎？她是歐麗莎？不像啊。”

歐陽欣說：“誰說不是歐麗莎？你把眼睛睜大了。”

畫面裏歐麗莎把一個男人，從一堆僵屍的包圍圈中拽了出來。我睜大眼睛也不敢相信這個是我新交往的女朋友。

歐陽欣啪地蓋上了電腦，說：“夠了。你得趕快離開這裏。”

外面很危險，我說：“我不走。”

歐陽欣說：“你必須面對，誰讓你有記憶碎片呢？”

我說：“我沒有。”

歐陽欣說：“你沒有？你的第一世戀人是喜招弟，第二世的戀人是夏露，你現在是第三世，第三世的戀人本應該是歐麗莎。全靈界都知道你有記憶碎片，愛上了她們三個，已經下通緝了的。你還狡辯。能刪除就刪除，不能刪除就殺死你。”

我心想：“你算第幾世的戀人？”我嘴上卻說：“為什麽我只能愛一個人？”

歐陽欣大概看出了我的心事，臉上一紅，說：“你只能愛一個女人，而且只能生一個孩子。因為你要被選為公務員，做生死判官閻羅爺。有規矩管著呢。”

我說：“那是他們的規矩，又不是我的錯。”

歐陽欣說：“是不是你的錯，什麽資源管理的程序ERP狗屎不如。問題是，派來那條沒出息的黃鱔精，吃了天上老君花一千年才煉成一顆的靈丹給它補鈣，終於把青春期提前，割了精血熬了忘情水，好容易灌給你喝了。誰知道老和尚動了惻隱之心，幫你洗了胃。你爬起來就一石頭砸死了黃鱔精。現在好了，忘情水沒有了，只有殺死你了。”

我暗吃了一驚，嘴硬說：“誰叫他只熬一顆。還花一千年。切！”

歐陽欣說：“祝融峰上的祝融廟，有一口靈泉，那裏的靈水五百年滴一滴，也能刪除記憶碎片，問題是南岳聖帝不在家，四處雲游了，開關被他鎖著呢。找到他很困難，殺死你的成本低些。”

我苦笑無語。

歐陽欣說：“你也真是奇怪，為了讓你趕在去雁蕩山之前來這裏一趟，好當面提醒你按照劇情表演，我可是費了老大勁了。親自去找你，派黃鱔精給你紋字，派鬼的士去接你，岳麓山上打電話，等等等等，都沒有成功。最後硬是被你砸死了黃鱔精。你知道嗎，你的這一串行為，會引發什麽樣的蝴蝶效應，還不知道。你看過好萊塢的《蝴蝶效應》麽？”

我點點頭。

歐陽欣說：“你逃得過這一劫，你日後就是生死判官閻羅爺，逃不過你就是一個短命鬼。你走吧。”

老板娘走了出來，叉著腰要攆人。

好吧，我只好出門。一陣涼風拂來，我清醒了不少。

外面的街景如常，跟我進來的時候一模一樣，寂靜無聲。好像剛才發生的這一切在另外的空間裏，時間停止了一般。

我遠眺了一眼我的車子。榮威還在。那個男人還在，甚至連姿勢都沒有變化。

一直僵硬地站在那裏低頭查看那只死麻雀。

我有些害怕，扭頭想縮回咖啡館。但是門把已經鎖了。我心裏一沈，拼命地搖門把。背後的風聲襲來，我扭頭一看，卻什麽都沒有。

我又凝神一看，那男人還在原處沒動，好像凝固了一般。

再看紅綠燈，一直亮著紅燈。我立即沖下坡道，死盯著那男人有沒有動。

我拉開車門鉆進車裏。

那男人還是沒有動。

我把車子原路返回車道。

剛把車子擺正，紅綠燈突然亮了，周圍的車流突然爆發出不耐煩的車笛。

那男人突然動了，左右一看，發現了我，指了指我，又馬上拉開車門上車。

我知道時間又重新開始運轉了。

這時，綠燈亮起，我一松剎車，車子就飆了出去。我的目的地很明確——潭邵高速。於是我在牌樓路右拐，繞了一圈。

就在這時，我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。抄起來一接通。電話裏就喊：“果果，果果，你在哪裏？”

是歐麗莎！

我說：“我在麓山南路上，堵車！”

我回頭四處查看，剛才的老雅閣、榮威通通不見了，那種壓抑緊張的氣氛一掃而空。為什麽不準我回老家？

既然如此，我回家睡一覺，明天白天再出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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